下了一夜的雨,兀自不止。早上起来,格外清凉。看看日历,似乎称作“冬雨”也不过分的。我一向喜欢雨,很多年了,没理由的喜欢。可这次不同,不觉间它成了一个引信,引发了被身体有意掩盖的寒意并与之共振,我并没有享受到期待已久的爽快清凉,却不由自主地直接穿上长袖御寒了。
极目窗外,天空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傲娇和色彩,情不自愿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密集的雨水尽情飘落。这才知道,雨不仅一夜未停,并且越来越大了。记得昨夜,当我为不期而至的小雨惊讶时,几乎看不到也听不到,只是在昏黄的灯光下,借助于来去无影的微风,才模糊地看到飘忽不定的雨丝,或短促,或绵长,像一个心不在焉的舞女,带着职业而不是真切的微笑,为台下的看客扭动腰肢。
楼下,每晚都是喧嚣热烈的酒吧四周突然沉寂下来,仿佛从来不曾喧闹过,热烈过,跨越时空的飞车载着它进入了另一个世界。高大的棕榈无助而沉闷,单调的绿色无聊又刺眼。既然下了这么久的雨,空气想来是更加干净一些的,却只看到夹杂着落叶尘土的泥水,在人们的脚下啪啪作响。
在厦门生活整整30年,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座城市,它的风光秀美,它的人文厚重,它的坦率质朴,它的大度包容......只是除了,除了一年之中接近半年的暑热天气。内心里,我一直盼望着一场雨的滋润,一直盼望着一叶秋的凉意。
雨,没有停下的迹象,如果不是行色匆匆的人流,不是穿梭不息的车流,我甚至觉得时间停滞了。心灰意懒之间,透过茫茫的雨帘,我的思绪回到了另外一场雨里,那是北京的雨,那是春天的雨,不同的时间,不同的地方,却是同样的雨,同样的心境。
今年的4月上旬,家中出了一些变故,生活失去了熟悉的平和与从容。我在某天的深夜到达北京一所医院附近,以便在次日拜访约好的医生。那天的北京,春寒料峭,细雨绵绵,由于时间过晚,房客全满,我不得不在一座小旅社的前台沙发上过夜,好处是只需要支付一半的费用。那一夜我的听觉系统得到了充分的历练:南腔北调大分贝交汇,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不绝于耳,我在隔壁房间夸张的马桶声中,在窗外淅淅沥沥的,我一向喜欢的小雨声中恍恍惚惚,一宿无眠。
如今半年过去了,在盘根错节的世事中,在往返京厦的风尘里,我的心日益坚硬和麻木。对于北京的春雨,对于厦门的冬雨,我是否还有敏锐的感知?是否还有喜欢的能力?我不知道。唯一确定的是,如果需要我再经历一次北京寻医之旅,我会毫不犹豫地前往,哪怕在大马路上将就一夜。